羊驼的狂犬病

光源8

顾骁的身体正在逐渐好转,不时能将病床摇起来,稍稍能倚靠着半躺着,只是久卧病床,每日起身之际都伴随着因低血压造成的头晕难受,不时还会激起手脚的痉挛。

今日他一醒来,就见到病床旁边摆放了一辆崭新的轮椅,全黑碳纤维材质,轻巧而富有动感,周身散发着低调柔和的哑光色泽,一看就价值不菲,因考虑到他自锁骨以下就失去了知觉,还专门设计有固定身形的隐形细小的隔板,帮助他坐的更为挺拔。可任谁也不愿接受这形如枷锁的事物,他嫌恶地撇了一眼,转过头去不愿再看。

他受伤位置高,且为完全性脊髓损伤,右手已是全瘫,别说活动,连知觉也全无,唯一能动的只有左臂,手指还失去了抓握能力,他的重残程度本不宜使用运动轮椅,尚且不说目前连坐稳都是艰难,想靠唯一能动的手臂自己推轮椅更像是天方夜谭。

可齐小昭考虑到前世的萧巍在那个医疗资源匮乏的时代,也能凭借努力复健,单手稍微推动轮椅,今世的顾骁在他的帮助下,也定能恢复地更好。这人如今能动的只有左臂,他想借由运动轮椅锻炼他的左臂肌群,保住这唯一能动的肢体。况且因高位截瘫,顾骁的纵隔肌麻痹,心肺功能也孱弱,这也算是长期复健的一部分。

他的手臂力量因瘫痪较弱,即便自己推不了多远,齐小昭随时陪伴在侧,帮他推一辈子也心甘情愿,顾骁性子要强,如果能凭借自己活动片刻,心理上也能稍有安慰。

而顾骁不知道的是,隔壁房间还放着另外两辆为他准备的轮椅,一辆高背电动轮椅,按照人体工学量身打造,专用于他状态不好的时候使用,另一辆则为运动轮椅,与那辆全黑外出的不同,轮毂为绿色,颜色用于区分,仅供在家里使用。

这所有的一切,都是齐小昭为他细心考虑过的,而家里的无障碍改建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,由他亲自设计,顾父在家里监督施工。

如今顾骁的身体已达到了可以复健的指标,齐小昭走到了病床前,掀开被褥为他按摩着腿脚,尽管费劲了心思的保养,那双腿因卧床多日,也是逐渐萎缩,本是健康的小麦色也已变成了光亮如瓷的白弱。细瘦地瘫颓在软枕中,脚心也开始呈现与腿脚下垂的姿态,脚趾已不若正常人那般伸展,略略往足心内收,那只已是失去了生命力的右手,也五指蜷缩搭在他的小腹上,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他,自己已是个不能自理的残疾人。

他的眼不愿直视自己如今瘫痪的身体,任由齐小昭为他按摩着,侧着头更不愿看着那人为他更换导管的样子。齐小昭低着头揉按着,双眼也不忍看向那双好看的凤眸,他拿起那双毫无生气的瘫足,为他套上舒适的棉袜,那双脚在他手中瘫软晃动,他将有些内缩的脚趾为他一一揉捏,想要舒展开来,以免穿鞋的时候被挤压到,虽然并无感觉,但齐小昭仍然不舍他有任何不舒服。随后,再拿来一双柔软的运动鞋为他穿上,轻轻系好了鞋带,他如今双腿失去了知觉,怕坐轮椅时鞋袜脱落,或者不慎磕碰,只能穿着系带柔软的鞋袜。堪一放下,那双穿着黑色运动鞋的腿脚又不听话地撇在了床榻上。

他埋头沉吟了许久,终是开口道:“我带你去复健吧。”

他的话顾骁再明白不过,今日就是要他坐上这该死的轮椅了,他继续望着窗外的天朗气清,似乎这扇窗是禁锢自己的囚笼,让他再也无法自由奔跑在外面的世界,他冷声道:“我不坐轮椅。”

齐小昭无言,终是向他抛出了残忍的事实,就如曾经的萧巍:“这是你的腿,你今生都要依靠它了,阿骁,现实很残酷,可我也想尽力帮你过得更好。”

这句话犹如一道利剑,残忍地击穿了顾骁的心房,他的右手在微微的颤动,眼神却是压抑般的平静:“我说了,我不坐轮椅,我顾骁的人生,不属于轮椅。”

“可如果你不接受他,只能这样困在病床上。”齐小昭看着他期盼着窗外的眼,那下面有着形形色色的人经过,有着令人艳羡的自由,他的眼中也浮现了甚至比顾骁更为沉痛的神色,柔声哄着:“你也向往外面的世界吧,即便失去了双腿,你仍然可以自己推着轮椅,重新回到你曾经的生活。”

这句话在顾骁眼中似是一个天大的笑话,他的情绪被激地更为恼怒:“曾经的生活?怎么回到曾经的生活?凭我这只有一只手可以动的身体?瘫痪在床的不是你!不能自理的也不是你!

我如今,是个需要人时刻抱上抱下,吃饭穿衣都要仰仗人手的废人!不是坐上轮椅就能拯救的残废!”说罢,那双绝美的凤眸终是流下了痛苦的泪水,他哽咽着喉咙,颤声道:“每天还要面对无休无止地滴漏,像个婴儿一样穿着纸尿裤……呵呵……可笑……当真是可笑……”

顾骁的眼泪让齐小昭心痛如绞,他难抵自己胸中奔涌的痛意,一把将人抱在怀中,任他埋在自己肩头不住哭泣,他只觉这具瘦弱的身体在自己怀里不住地颤抖,这个刚强的男人,此时在他怀中,像只身受重伤,无人救赎的小兽,两只卷曲的手掌搭在身前轻颤着,在诉说着顾骁心中的无助和不甘。

他轻拍着怀中人脆弱的背脊,任由那人的哭了许久,他终是柔声道:“好,不坐轮椅,不喜欢就不坐……”说着,放开了怀中人,拿起瘫腿为他牵好了刚才因按摩弄乱的裤管,再为他整理了衣衫,为他如今细颓的右臂带上了一个运动腕表:“这个能随时监测你的脉搏心跳,体察你的身体情况,还有通话支付功能……你以后会更方便些。”

说着,穿过瘫弱的腿弯,扶着他的腰背,将他打横抱了起来,堪一抱起,顾骁的双眉便紧簇起来,手脚跟着不住颤抖,眼中难掩身体的难受,他作为医生,深知这是因姿位性低血压,忙将手速放慢,关切地问道:“很不舒服?”

顾骁却闭着眼摇摇头,似是答话的力气也没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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